白蘇能說出來的話，那肯定是早已經計劃好的。一套筆墨紙硯石菖蒲自己抱著，剩下一大堆東西再一次將背筐塞的滿滿的。

從鎮子東邊出來之後，白蘇牽著人一路向西腳步不帶絲毫停頓。黑水鎮的占地面積還是有點大的，起碼從東邊走到西邊足足走了十分鐘。

在這個沒有汽車沒有自行車的年代，全憑兩條腿趕路真的有點考驗人的耐性。

石菖蒲一路笑瞇瞇的，被白蘇牽著手，另一手抱著那套筆墨紙硯，感覺再也沒什麽時候比現在更讓他覺得幸福了。

白蘇一路帶著石菖蒲進了黑水鎮最大的繡坊，據說是黑水鎮上最大的布莊老板開的制衣鋪子。

“按照我們兩個的身形，各拿三套棉質的內衫。”一進店門，白蘇直奔櫃臺。成衣鋪子和書肆不同，一樓的門面只有大概五十來平。

除了一條能讓兩人並排前行的小道之外，剩下的地方全部擺放著布匹。綾羅綢緞什麽都有，反而是白蘇最為習慣的棉質布料很少。

想想這個時代棉花種植應該還沒擴產，再加上這裏是江南地區蠶桑養殖最為發達的地方，看到這些料子也就不怎麽奇怪了。

和在書肆不同，進了成衣鋪子，石菖蒲一副興趣乏乏的樣子，眼睛看的也是手裏的東西不去四處亂看。

等聽到白蘇的話之後，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在心裏輕嘆一口氣放棄了說服白蘇一次性不用買那麽多的事情了。

“好的客人，請到這邊丈量一下尺寸。”掌櫃的一擡手，立馬有機靈的夥計引導著白蘇和石菖蒲進了內室。

外面地方本來就不大，再說丈量尺寸這種事情終歸屬於私密性的事情。【萬裳坊】發家靠的可不光是充足的貨源，在同比價格相對較高的情況之下，賣點自然還有優質的服務。

對於不缺錢的白蘇而言，這種不怎麽想多說話還能得到心儀東西的店鋪更加適合他。

兩個人進了內室，兩個繡娘已經在裏面等著了。在看到白蘇兩人年紀不大的時候，過來的兩個繡娘都是四五十歲的婦人。

萬裳坊的一樓分前後兩部分，前面就是剛進來擺放櫃臺和普通布料的地方。櫃臺後面有兩個小隔間，是方便客人量身試衣的。另外一半用屏風隔開，裏面是五六位低頭忙碌的繡娘。一兩位二十來歲的新婚婦人，三四位四五十歲眼神已經不太好但更適合給客人幫忙的婦人。光是看這配置，都能感覺到萬裳坊的主人很會做生意。

至於二樓那種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白蘇也沒什麽興趣就是了。

等繡娘為兩人測量好，白蘇拉著石菖蒲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石菖蒲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成衣。

像是這種大鋪子，一般的內衫之類的衣服肯定是有做好的。而且古代衣服不需要緊身，所以尺寸把握的空間也就大了許多。

石菖蒲還以為量了尺寸之後，兩個人就能很快拿到之前做好的衣服離開呢。現在？？

“把你們店裏婚服的樣板拿來看看。”

“！！！”石菖蒲眼睛瞪的老大，傻乎乎的看著白蘇，臉頰快速的漲紅。和之前在書肆一樣，這一刻石菖蒲都能聽見自己‘咚咚咚’急速加快的心跳聲。

老婦人了然的看了一眼小兩口，笑呵呵的行了個禮。“好的客人，我這就去拿。”

“白大哥……”石菖蒲緊巴巴的看著白蘇，這一瞬間不僅感覺到自己頭腦發熱，甚至覺得口幹舌燥。

白蘇食指在小孩下巴上挑了幾次，兩個人的距離都在慢慢縮短。“感動嗎，有沒有想要親我一口呢。”

“！”白大哥怎麽總是這麽不按常理辦事啊，石菖蒲的眼眶都濕潤了幾分。不是因為難過之類的情緒，而是因為羞澀。

就在白蘇以為自己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的時候，石菖蒲快速環顧四周，小小的試衣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下一秒，在白蘇笑著想要後退的時候，石菖蒲更加快速的縮短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啵’的很大一聲，石菖蒲簡直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白蘇的嘴上親了一口。

白蘇楞住了，看著已經羞澀的低下頭的小孩，開心還有像是被傳染到的羞澀一起湧上心頭。輕咳兩聲，用手撓了撓臉頰。

突然覺得，自己的臉也有點燙。

婦人來的很快，很明顯的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白蘇畢竟也是一個高級的異能者，這一點響動還是能聽得出來的。等反應過來婦人的舉動是為了什麽，一時間的對萬裳坊這個地方的感慨更多了幾分。

看起來這裏工作的人，也都是見多識廣之輩啊。

自然不可能是將每種喜服的樣板拿過來一套，白蘇兩人還沒那麽好的待遇。婦人拿來的是一本還算精美的畫冊，難得的是上面畫出來的東西還都上了色。

用黑色的線條勾勒，最後再用紅色的顏料塗填。雖比不上後世照片那麽精美真實，但也有種工筆畫作才有的特殊韻味。

白蘇挑眉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對於萬裳坊老板的根基深厚再次有了一層認識。白蘇和石菖蒲坐的很近，白蘇更是將畫冊直接放到了石菖蒲的腿上。

看著手裏精美的畫冊，石菖蒲也終於舍得將抱了一路的那套筆墨紙硯放到旁邊桌上了。

婦人拿過來的畫冊裏面，在喜服上男裝女裝都有。白蘇本來想直接跳過女裝，翻頁的手都放上去了才遲疑起來。

“你喜歡男款的還是女款的？”哥兒可嫁可娶，所以在心理上也可以說是可男可女。雖說自己沒在石菖蒲身上感受到女性的那種氣息，但說不定石菖蒲喜歡女款的服裝呢。

白蘇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燦爛起來，目光從石菖蒲先是茫然的臉上滑過，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幾遍小孩的身體。

石菖蒲本來理所當然的‘男款’一下子卡在了喉嚨口，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白大哥此刻的目光有點可怕。

“你想，讓我穿什麽？”小孩強忍著這突如其來的羞意，眼巴巴的看著白蘇。

我想你什麽都不穿！

“咳咳，那什麽，要不男款女款各來一套吧！”白蘇連忙回神，為自己的禽獸行為羞愧了那麽零點零一秒鐘。

“哪有這樣的！”完全沒有意識到某人可怕的思想，石菖蒲小小的拍了白蘇一下。喜服這種東西，就算再怎麽喜愛也就只穿那麽一天。

雖說是一輩子的美好，但只穿那麽一天的衣服，買貴的都有點心疼。

石菖蒲小聲嘟囔著，將心裏話都不小心說了出來。白蘇食指在小孩下巴上蹭來蹭去，心情也隨著越發美好。

“反正是穿給我看，我就喜歡你天天穿。”

萬裳坊可不是那種小作坊，在保證衣服精美質量好的情況之下，價格也分外的美好。一眼看去最前面幾套便宜的，價格都在五兩銀子。越是往後面翻越是精美，價格也越發的好看。隨手翻到最後一頁，上面直接標價三百兩。

不變的大紅色主調，男款相對簡單一些。不過光是看著畫冊都能看得出來，那線條睖正自帶拉伸效果。略顯貼服的服裝對新人的身材也是有一定的要求，也是白蘇和石菖蒲都是精瘦和瘦小的身材，要是胖子肯定不適合這兩套。

新郎服和新娘服還是有點不同，雖說也是紅色主調，但卻是黑底。最讓白蘇滿意的，是這套衣服沒有使用哪種寬袖的樣式，而是普通的窄袖。

男款的另一半樣式差不多，只是將衣擺稍微放款，並且繡上了之前白蘇在石菖蒲胳膊上見過的那種花紋圖案。

至於女款就華麗多變了許多，用金色的絲線繡出祥雲圖案，裙擺展開漂亮程度加分。白蘇看上的，是上面捆/綁式的腰帶還有對襟的設計。

嗯，以後會很方便。

白蘇感慨了一句這黑水鎮真的是藏龍臥虎，就看見小孩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不過很快石菖蒲也看到了那個價格，連一個字都沒多說連忙低頭不再看畫冊。

不僅不看畫冊，也絕對不看白蘇。

白蘇摸著自己的下巴笑，看起來之前小孩只要多看一眼的東西自己就買的舉動，嚇到小朋友了。

不過……

“就後面這兩套吧，他的男款女款各來一套。”

“！！”石菖蒲眼睛都快要脫眶了。“我沒看！”

“嗯，我看了。”白蘇隨手將畫冊遞還給站在一旁的婦人，說的理所當然。婦人的臉上笑容有點僵硬，石菖蒲僵硬的程度一點都不比對方少。

“太貴了，不要！”

小孩氣惱的都站了起來，從來舍不得用力的拍打這一次都稍微用了點力氣打在白蘇的胳膊上。之前白蘇很誠實的告訴過他家裏的情況，本來有八百兩外加這一次賺的將近兩百兩，這才是石菖蒲順從白蘇不想讓白蘇委屈讓他一口氣花了一百多兩銀子都沒說什麽的原因。

可是這喜服，一套就三百兩，白大哥還要買兩套！

這一刻，就算再怎麽天真的孩子都覺得白蘇這是瘋了吧！

白蘇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看著小孩跳腳，腦海中瞬間就閃過不下十種安撫小孩並且說服小孩的辦法。

可最後，眼珠子一轉，選了最惡趣味的一種。

“我賺錢不就是要給你花的嗎？如果不花在你身上，我要花在別人身上嗎？”

“不行！”小孩一聲尖叫，完全不顧忌旁邊還有人，沖過去將白蘇緊緊的抱住。“你不能，不能！”

本來還想要打趣的白蘇，在看見小孩眼中的懼意還有已經浮現的淚水也連忙將人緊緊抱住。‘啪’的一聲，重重的打在自己嘴上。

“我胡說的，開玩笑的，絕對不會的。”

“你不能，嗚嗚，你不能那樣！”小孩被抱著，眼淚越發的止不住了。在聽見白蘇那句話時，心裏的難受都快要讓他不能呼吸了。

白蘇也懊惱的不行，擡手就想再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可本來還在哭的小孩，卻趕緊雙手抱住白蘇那只手，就算哭的難過也不讓他再自己打自己。

看著這樣的小孩，白蘇心裏越發的懊惱和羞愧了。

繡娘默默的後退了幾步，看著那兩個旁若無人親熱的小年輕。見多識廣的眼中閃過一絲悵然，熱戀中的小年輕果真是沒有智商可言的吧。

想當年……

“就這兩套，都要了！”‘啪’的一聲，石菖蒲的小手重重的拍在畫冊上。繡娘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忙去看畫冊。

等看見哭的眼眶都有點紅的‘新娘’拍的正是最後兩套的時候，一時間高興，緊張，驚疑不定，各種情緒糾結成團。

“這兩套衣服都沒有現成的，需要預付一成定金十日後才能做成。兩位公子您看……”

“買買買，定金交給你還是掌櫃？”白蘇直接從懷裏掏出來銀票，看的繡娘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幾分。

沒敢將小孩松開，看著懷裏的小孩那副氣紅了眼的樣子很是努力的強忍著笑意。

“需要交給掌櫃的，掌櫃的會給公子開具收據。”繡娘做了一個引導的手勢，笑呵呵的帶著兩個小年輕往櫃臺的方向走。

在萬裳坊幹活不僅有工資，還會有提成的。像是這種大生意，身為經手人的她是足足可以拿到一兩銀子的提成的。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一兩的銀子呢。

等白蘇兩人再回到櫃臺的時候，之前說要的六套棉質內衫已經打包放好了。繡娘快速和掌櫃的說明了情況，掌櫃的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幾分。

不管什麽年頭，能賺錢的事情總是讓人開心。

六套棉質的內衫不到三兩銀子，可兩套喜服的定金就需要六十兩。白蘇給了錢，交了定金，掌櫃的快速開具了收據，並且在兩個人走的時候白送了半匹白色的棉布。

這東西賣不了一兩銀子，可做人情卻不光是看價格。白蘇笑瞇瞇的接受了店家的贈禮，拉著還沒回過神來的石菖蒲出了店。

兩個人沈默的往前走，越是走，石菖蒲的表情越是崩潰。還有一點懊惱自己之前玩笑不合時宜的白蘇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小孩變臉，看著石菖蒲的臉色從茫然到回過神來，然後震驚最後到不知所措的崩潰。

“啊啊啊，你為什麽不，不阻止我啊！”頭腦一時發熱，就花了六百兩銀子。石菖蒲雙手握拳在白蘇胳膊上敲打個不停，整個人都快要瘋了。

之前將近十八年的人生中，甚至都沒見過十兩的銀子。自己為什麽被家裏拋棄，就是因為沒有錢。

可是現在，就因為腦子一時發熱，居然就花了白大哥六百兩銀子。

石菖蒲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就算腦子一時發熱買了那價值三兩百的喜服也就算了，女款是什麽鬼？？？自己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同意白大哥的話多買一套自己根本不需要的女款？？

還是說……石菖蒲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白蘇。難道說，其實白大哥更喜歡的是女人？

白蘇摸了摸鼻子，不吭聲的任由小孩敲打。該怎麽走還繼續怎麽走，反正本來就是想要買給小孩的東西，過程不重要，結果對路就行。等看完天再去看小孩，就看見石菖蒲眼中的驚恐。

“這又是怎麽了？”白蘇簡直哭笑不得。“不就是一點銀子嗎，你難道還不知道你白大哥賺錢的本事？”從萬裳坊出來之後，兩個人抄小道向著西邊趕。

折騰了一整天，天色都已經晚了。看著四下無人，白蘇也不再為難自己，壓榨那本來就沒多少的克制心，一把將人抱在懷裏往前挪著走。

一條胳膊就能完全圈住的纖細腰身，樓的白蘇又是心疼了幾分。

石菖蒲紅著眼，扁著嘴，怯生生的抓著白蘇的衣服。“白大哥，你，你是不是，喜歡女人啊。”

“……”驚天一道雷，白蘇重重的抹了一把臉。“你這小孩一天都在胡思亂想什麽呢？”

看著小孩怯生生的目光，白蘇終於反應過來……並不是誰都和他一樣，具有那麽多惡趣味的。

擡頭望天，臉上控制不住的潮熱。但是該有的解釋，白蘇覺得自己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還是要給的。

“那什麽，我就是覺得那套衣服容易脫才想買給你的。”

“……”石菖蒲足足楞了五秒鐘，小時候也曾被人騙著去偷看過不得了事情的人，瞬間爆炸，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石菖蒲一頭栽進白蘇的懷裏，緊緊抱著白蘇的腰，腦袋更是埋在白蘇胸口一副想要憋死自己的模樣。

白大哥這話，自己可以當沒聽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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